我很久沒有這麼期待去一個地方了,以至於在慕尼黑中轉的航班上,空乘問及最終目的地在哪時,我迫不及待地、完整地說出了機場的名字。
“奧爾比亞科斯塔斯梅拉爾達。”我說。
她有點困惑,問我那是哪。我坦言,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享受說出這個單詞的感覺。奧爾比亞科斯塔斯梅拉爾達。這串字出現在航旅縱橫的“目的地”一欄,如此之長,差一點就要轉行。但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機場的名字其實就叫奧爾比亞(Olbia)。而科斯塔斯梅拉爾達(Costa Smeralda)只是招牌菜的名字,就像你把首都機場叫做北京萬里長城機場。很快我就發現,何止是機場名稱,這裡的溫度也與預期的大不同:就像長城上的三伏天比朝陽區的難熬,斯塔斯梅拉爾達的夜晚也獨取了地中海最冷的一瓢。你看,旅行的首要準則,就是不要太相信航旅縱橫和天氣預報。
科斯塔斯梅拉爾達,Costa Smeralda,翡翠海岸。我此行的目的地在義大利撒丁島東北部,區區五六十平方公里的面積,就像義大利這張小臉上的一顆美人痣。令它聞名於世的是翡翠色的海水,人稱不同於這個世界的任何一片海域。
翡翠海岸海水確實被認為是世界最美——至少是我去過的最美的。細膩潔白的沙灘,像攝影棚的白色背景紙一樣,襯托出海水從淺水區到深水區幾千種不同明度的藍綠色。
我向同遊者求甚解:這的水有什麼特別?
在這遊玩的所有人,差不多都是沒有證的海洋學家。隨便一個路人就告訴了我答案:在周圍海灣和礁石的保護下,這裡水流相對平穩,不會激盪渾濁;不過主要還是因為沒那麼多遊客。
儘管附近的古鎮看上去疑似世界文化遺產,但翡翠海岸的概念60年前才剛開發。當時,此地還叫做“撒丁島那個沒什麼人去的地方”。年僅20多歲的阿迦汗王子想找個隱秘的地方度假,就這麼冒失地尋路至此。王子剛來時,這裡沒有酒店,連飯店都沒有,只有一些自得其樂的農民和漁民。多樸實,多特別!他當即萌生了一個想法:把這個風景絕佳的地中海天堂,打造為世界上最奢華的海濱度假勝地。
阿迦汗王子召集了一批頂級建築師和設計師——包括兩位半個世紀前的奢侈房地產領域建築大拿,路易吉和雅克——開始了對這個夢幻海濱之鄉的改造。目的是結合撒丁島本土風格和地中海元素,方式是運用低矮的石頭和白色石膏牆,讓建築與周圍的岩石與沙灘渾然一體。
據說,在設計一處別墅時,雅克發現地形中的岩石阻擋了視野,但他拒絕移除這塊岩石,反而讓建築的結構圍繞岩石展開。在我大學後門的小吃街裡,有一個餃子店的老闆顯然受此啟發,讓一棵樹和跟它長在一起的石頭穿屋而過。
而說回阿迦汗王子本人,我稍微研究了一下,才理解他其實壓根就不是王室成員:阿迦汗家族歷代都是一個教派的精神領袖,在英國王室和上流社交圈中具有廣泛人脈。西方媒體和公眾非常認可他的象徵性地位,稱之為“王子”,將他視作一個無疆域的王室人物。
無疆域的王室人物,聽起來很酷,實際上也很酷。他沒有固定的領土,影響力卻遍佈多個大陸。以他在上流社交圈的地位,招攬一批客人讓自己的度假村免於虧空,顯然是輕而易舉的。而這些老錢家庭代代傳承,似乎至今仍然維繫來這裡社交和度假的傳統。相傳,歐洲和中東的王室成員、好萊塢明星和商界巨頭,在這裡聚集成了一個秘密的“名流俱樂部”。就在那些私人別墅和豪華遊艇上,或者是其他什麼更隱秘的地方,正沒日沒夜地展開著香檳噴湧如泉水的奢華聚會。這種聚會的傳聞就像外星人一樣:雖然沒有證據,但肯定有。
一般來說,來到翡翠海岸,除非你有更好的房子,你下榻的,正是王子所打造的社群,翡翠海岸的核心區,切爾沃港(Porto Cervo)。它們和60年前規劃的模樣相差無幾。“港口”是翡翠海岸的起點,也是核心區域的名字。低矮的、陶土色的建築依地勢起起伏伏,從Marina di Porto Cervo港出發,漸漸朝內陸蔓延出一小片結合豪華酒店、房地產經濟、奢侈品購物和遊艇租賃的綜合地產。
一名合格的老錢完全能除了卡什麼都不帶,在這舒舒服服地生活上一段時間;就算你在歐洲中轉時弄丟了行李箱,沒關係,你隨時可以下樓買一件Loro Piana的Vicuña外套,至於你的吉娃娃,酒店的1公里之內,就有出售專供小狗使用的皮草大氅。
港口離社群商鋪和酒店如此之近,方便到像一個步入式的泳池,讓你能夠在吃過一頓豐盛的地中海風格早餐之後,丟下口布,走出門去,徑直出海遠航。站在度假村的泊口朝外看,Marina di Porto Cervo似乎不大,但那是錯覺。這是全球少數能接待超大型遊艇的港口之一。整個港口像漏斗般向地中海展開,泊位沿岸延伸,總共有700多個。想想吧,這可不是汽車,而是遊艇,其中一些尺寸到了70米,而少數的超大型遊艇達到了150米。
正是因為這裡得天獨厚的水域條件和港口條件。每年夏天,全球遊艇界的名流們雲集於此,設計師和船員們攜手帶來最新、最奢華的遊艇款式。每年9月,勞力士超級帆船杯(Maxi Yacht Rolex Cup)會在這裡舉行。這個賽事專為Maxi級別的帆船——通常指24米以上的大型帆船——量身打造,這些帆船不僅代表了技術和設計的尖端水平,也反映了參賽者各種意義上的實力。坦白說,這個比賽展現了當今大型帆船航海技術的巔峰。
©Rolex/Carlo Borlenghi
到了傍晚,站在Marina di Porto Cervo的碼頭邊的橋上,往地中海的方向望,即使是卡達的皇室也會忍不住掏出手機,拍下那倒映著遊艇層巒的金色水面。在這樣的氛圍中,你會情不自禁地產生懷疑:這水面的金色如此完美,不會是撒了金箔吧?
雖然翡翠海岸的人均消費水平遠遠高於義大利其他度假城市,乃至幾乎所有的歐洲城市。但這裡人的皮膚沒有比義大利其他地區的更光滑,墨鏡沒有比義大利其他海島上的更閃亮,而這裡的美食,也沒有比義大利的其他地區的更好吃。
在勞力士晚宴的自助甜品臺上,我看到了這個美麗的東西。我問製作她的女士:“How beautiful!Is this edible?Can I eat this?”女士害羞地笑了,回答我:“Yes, its beautiful.”相對無言地微笑了一會後,我離開了哪裡。後來我聽說這確實能吃。
這裡的食物更接近傳統撒丁島菜餚,食材樸素,做法樸實。比如撒丁島薄脆麵包(Pane Carasau),用非常薄的麵皮烤制,有點像麵包版的煎餅薄脆,只是只有撒丁島人吃。每家餐廳都會在前菜之前提供這個薄脆麵包。記得多要一些,不是因為它免費,而是因為很有可能這是你在這家餐廳吃到的最好吃的東西。在翡翠海岸,每道菜都有後悔的風險。不過只要你足夠樂觀,倒也能從中發掘出一些亮點。
蛤蜊意麵(Spaghetti alle Vongole),新鮮蛤蜊、義大利細麵條、橄欖油,三樣完美的當地食材,大機率會做得很鹹,但蛤蜊確實給得很大方;鹽烤魚(Orata al Sale),通常會用粗鹽包裹住整條海鯛來烘烤,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調味,但魚確實給得很大條;還有搭配一切的西紅柿泥,比如用來拌豆角,好處是一定很健康。
幾天下來,和我同行的幾人中,確實有兩個人吃得很開心,考慮到他們來自於瑞士,大機率還是日內瓦,這個反應就不新奇了。
正是如此,這裡並非奢華精美到讓你融入不進去。(儘管從機場打車到酒店要花上一千塊。)事實上,除了那些閃亮的遊艇和路邊不動產銷售招牌上的數字,這裡看起來就像隨便一個無人問津的海港小鎮一樣溫順、和煦。
但我作為一個來報道此地帆船賽的記者,就我這身份,就我這打扮,走在這裡,確實是格格不入的。這倒並不是因為我的手腕上少了一枚勞力士,而是因為路上的所有人,都像是烤箱裡端出來的同一批小點心,散發著同一派被太陽曬過的甜美的焦黃味。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年紀大概都要比我翻上兩三倍。
©Rolex/Carlo Borlenghi
不難理解為什麼大多人要到不惑之年才愛上航海。因為如果你心思搖擺困惑,在大海上是難以成事的。因為這裡的航海傳統,稍加留意你就會發現,港口附近出沒的那些人,有一半都戴了一枚勞力士,可能是潛航者型,大機率是遊艇名仕型,也有不少探險家型,不排除那另外一半把手錶放在了房間的保險箱裡。
聽我一句勸:如果你熱愛野外、對大海懷有憧憬,真該試試帆船。一旦你嘗試了,十有八九會義無反顧地愛上這項運動,直到最終走上辭去原來的工作、背井離鄉、成為一名海員、領著奇高的薪水卻無處揮霍的道路。帆船就有這麼迷人。
不過首先,有一些刻板印象需要破除。比如,帆船有上流型的玩法,也有經濟型的玩法。只要幾百塊,你就能動動手指,從網上定下一節帆船培訓課。平時呢,要是想開帆船,跟你那有船的朋友搭伴一起出行就好了。事實上,大多數的人並不是因為沒有錢而不開帆船,而是因為朋友不夠有錢。
其次,很多人對帆船使用場景的設想都過分狹隘。帆船有兩種使用場景。一種用來享樂,一種用來受罪。很多人想象中的帆船生活,都來自於地中海上那些悠悠張開的白帆,白帆下是光潔明亮的白色柚木甲板。船東穿著諾曼底亞麻白襯衫和卡其色百慕大短褲,光腳踩在帶有淺灰色調的木頭上面,啜飲香檳,品嚐乳酪,唯一的工作就是對著海鳥舉起望遠鏡。
©Rolex/Carlo Borlenghi
但在光譜的另一端,遠航海況異常惡劣,風雨和海水不斷沖刷著甲板和上面的海員。船員們在渾身溼透、有凍傷風險的情況下,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睡眠被分割成幾個可憐的小段。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仍需保持極高的專注力,因為任何小錯都可能引發嚴重事故。在費力拼搏後,痛快地衝澡卻是奢望。船上儲備有限,洗澡水可是珍貴的資源。
跟隨勞力士超級盃帆船賽比賽的第一天,在前往起跑線的路上,我們才駛出沒一會,就遇見了暴雨和大浪。直到那時我才知道,為什麼船上的人都不穿襪子。
要了解帆船運動的特殊性,“起航戰”是個很好的例子。對於一部分帆船比賽,比如勞力士超級帆船杯,起跑線通常是一條虛擬的直線,標在兩個浮標或船之間,在這條線上,你自己找位置起跑。
因此,比賽前,所有船隻會在起跑線附近來回航行,像蜜蜂的訊號舞,實際上是在圍繞起跑線的某個區域爭搶位置——船員們需要根據風速、海流以及其他船隻的位置快速決策,在起跑訊號發出時儘可能接近起跑線,但又不能提前越線。
在起跑線前,賽船們整齊地排成一道直線。離岸較遠的海域通常風力更為穩定,就這些帆船們離岸的距離而言,就已經足夠展開一場比賽的了。
在這個過程中,有幾聲莊嚴的倒計時訊號:5分鐘、1分鐘、30秒、正式開始。很難想象你要用“激烈”去形容一場帆船賽,但這頓搶風的操作確實如此。誰正在有利的風位?哪艘幾十米長的小可憐被其他船遮擋住了風向?就算不去拆解那些戰術,在觀賽船上遠遠地望去,看著那悠悠然的龐然巨物,在地平線上左右搖擺,不斷劈開翡翠海岸碧藍的海水。那場面是很動人的。
©Rolex/Carlo Borlenghi
但必須承認,站在觀賽的動力艇上,用望遠鏡檢視那些我難以理解的之字形招式時,我確實看不太懂船員們正熱火朝天地忙些什麼。他們看上去總是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會兒他們忽然一起拉動繩索,以一種莫名的協調給主帆調整個角度;一會所有人衝向絞盤,開始和那盤繩索較勁兒;一會兒他們又忽然迅速移動到船的同一側,齊齊地在船舷邊上坐成一排,雙腳探出船身,在蔚藍的海水背景前高高翹起,活像在拍《老友記》的開場片段。
©Rolex/Carlo Borlenghi
而我周圍的專家們顯然激動極了,他們時不時就拍拍我的肩膀,指向某個我在海面上壓根辨別不出來的方向,語氣中帶點自豪又帶點期待地說:“看!他來了!他來了!”而當我順著他們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遠遠的那邊,三艘船正大搖大擺地齊刷刷往同一個方向駛去。我也情不自禁地發出:“哦!——”的一生聲。心裡想的是:他是誰啊?
我們就這樣在船上度過了一天,其間吃了一頓午餐,喝了一罐啤酒,跳了一次海,上了兩次洗手間。帆船上的一切奢華都可以想象,唯獨洗手間的神秘令我始料未及。它要按兩次按鈕。一個寫著“before”,那是在舒爽之前按的,按下後會啟動一小股水流,溼潤馬桶內壁,我想這用來防粘;一個寫著“after”,那是你舒爽之後按的,按下後又會啟動一小股水流,看上去和前面那股相差無幾。這麼一個流程後,我走出廁所,臉上掛著一絲不確定。其他人很快就明白了我的困惑。他們親切地告訴我,那是用來防止堵塞的。
很難想象一個帆船的內部有這麼完備的書房和廚房。不過如果你要拿這艘帆船參加比賽的話,大機率是拿不上名次的。
不僅是這種新奇感,出海遠航的一切感覺都很奇妙,因為這裡真的沒有任何聲音。沒有嗡嗡作響的街道的聲音,沒有嘶嘶的電機的聲音,沒有窗外忽然莫名響起的醉鬼或者鄰居的聲音。只有船身破開海水發出的“倏啦”音,以及海風吹過耳朵留下的“呼呼”。簡而言之,陪伴著你生活幾十年的BGM,全都變了。
©Rolex/Carlo Borlenghi
不開船時,在海上悠悠漂著,離陸地遠了,似乎也真的就離世界上的一切都遠了。你的意識化成了一股溫熱的流體,流向蝸牛殼、珊瑚礁、紅色燈籠魚、所有在遙遠的赤道雨林中的動物,飄向春天田野遠處的隆隆雷聲、小時候窗臺上一小束白色的夜光、夜幕中稀薄霧氣中的火車站。最後,你被岸喚醒,你撿起手機,開始久違地群發訊息——不好意思,剛在開帆船,沒看手機。
翡翠海岸遊艇會無疑是翡翠海岸的心臟。而那些出出入入的名流們則是血液,給這片海濱天堂以滋養。60年前,當王子站在不知道哪塊石頭上,規劃下這個奢華度假村的全景時,就把遊艇會畫進了藍圖裡,從基因裡就與其他舉世聞名的遊艇會不同。翡翠海岸遊艇會以其高昂的會員費和嚴格的會員篩選制度。你不一定非要是個名人,但起碼是個貴族;如果你不是企業巨頭,那多少也得是位國際政要。這樣的層層關卡,成功地將會員人數嚴格控制在500人以內,絲毫不想再多賺上一筆會費。
從我對扶手的驚歎你應該就能感受到,這裡很像一個博物館。建築裡以辦公室格子間的密度陳列著創始人的愛好和收藏。譬如帆船模型、帆船主題古董繪畫以及巨大的化石。其中一個餐廳,整整三面牆壁分別是三塊來自不同地區的完整的貝殼群化石。我進入餐廳的一瞬間,就被那股子神聖而古老氣息所震撼。但儘管我非常樂於見到這樣的一面牆會在化石愛好者交流群裡激起怎樣的瘋狂,這個遊艇會出於保留隱私的原因,是禁止拍照的。
儘管那扇完整展現Marina di Porto Cervo和其上700艘遊艇的落地窗,是我見到的最美、最震撼人心、最昂貴的落地窗。可沒有人想要用鏡頭留下那一刻。他們沐浴在那扇窗戶所漏下的地中海陽光之中,顯得自得其樂。
在遊艇會里,我還有一個有趣的發現,那就是大多數人看起來都像船長——手腕上戴著的都是勞力士。包括那位從業近半個世紀,聲音因為在海上常年嘶吼而分外沙啞的遊艇攝影師。
你無法不注意到他們手腕上的勞力士。我是說,當你想到這個人可能是某個小國的王權繼承人,或者是某個家族企業的領袖,而你剛好不屬於此列階級時。你很難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想要偷偷看看他們用的是什麼好東西。
我想這與勞力士50年前就和這個遊艇會建立了合作關係有關。包括前面說的帆船賽,所有獲獎者都會得到一枚勞力士。那塊表的市價對於這些船東顯然是無足輕重的,他們只是享受贏得它的感覺。
而且,我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運動,獲獎者會是一個白髮蒼蒼,皮膚通紅,目光爍爍的老人。上臺領獎的時候,他懷裡還抱著自己害羞的小孫女呢。
我在遊艇會前面的廣場上親歷了那場頒獎,頒獎進行到一半時,一個皮膚上有著深深的日曬褶皺的義大利女士在我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她穿著鮮豔的粉色運動褲,眼妝因為一整天的日曬而花了一半。她一邊鼓掌一邊問我:你是專門來看這場比賽的嗎?我說:是的,你呢?她說:我是帆船季來這裡給遊客租房的。她又問:你有自己的帆船嗎?被這麼問上一句,我倒是覺得臉上容光煥發,顏值也有了極大的提升,起碼證明我的鞋子選得不錯。我坦白說:我沒有,女士,對我來說太貴了,你有自己的帆船嗎?她點點頭,說:我有的,而有一天你也會有的。
你看,我怎麼說的?這裡上流、悠閒、海水的淺灘裡沉著金塊兒,但這裡也如此親切、和煦。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再來一次。
策劃 / 悅遊編輯部
編輯 / Garcia
撰文 / 氯
圖片來源 / 氯、視覺中國、萬豪國際酒店集團、勞力士、翡翠海岸遊艇會
版式設計 / CNT ART RO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