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教傳入之前,東南亞受印度文化影響較深,佛教、印度教和當地的原始宗教信仰盛行,此外道教、儒教也多有信奉。
13世紀時,來自印度和阿拉伯的穆斯林商人將伊斯蘭教帶入東南亞地區,伊斯蘭教作為外來宗教開始與當地原有宗教爭取信徒。
博弈的結果使得伊斯蘭教發展成為東南亞地區的主要宗教,亦彰顯了東南亞伊斯蘭教開放、包容、會通的文化品質。
一、須文答剌·巴賽蘇丹國———東南亞地區的第一個穆斯林國家
蘇門答臘島位於亞歐板塊的東南邊緣,西瀕印度洋,自古就是印度和阿拉伯商人進入東南亞的門戶。
優越的地理位置,吸引著東西方商旅雲集,往來頻繁的各地穆斯林商賈最早將伊斯蘭教帶入該地區,並在當地居民中廣為傳播。
據史料記載,13世紀初,隨著商業貿易活動的持續展開,新興沿海商業城市如雨後春筍般建立起來。
須文答剌·巴賽蘇丹國(Samudra Passai)是東南亞地區建立的第一個伊斯蘭教國家,標誌著伊斯蘭教在東南亞出現了最早的傳播中心。
須文答剌·巴賽蘇丹國建國後,其東南亞商業中轉站的地位得到進一步的提升,來自世界各地的穆斯林商人輻輳於此從事商貿或宣教活動。
商業的繁榮促進了須文答剌·巴賽蘇丹國國力強盛,這引起了周邊眾多非伊斯蘭國家的關注。
這些非伊斯蘭國家的領導者認為正是由於須文答剌·巴賽蘇丹國皈依了伊斯蘭教才成就了其強盛的國力,因此,欲實現國強民富非伊斯蘭教而無它途,於是紛紛皈依伊斯蘭教。
此外,經濟繁盛起來的須文答剌·巴賽蘇丹國吸引了諸多來自阿拉伯和波斯的著名穆斯林宗教學者旅居於此,從事傳播伊斯蘭教的學術活動。
周邊居民有感於伊斯蘭教強大的感召力,紛至沓來,聆聽教誨,這無形中加速了周邊地區居民皈依伊斯蘭教的程序。
伊斯蘭教以巴賽蘇丹國為中心迅速向四周輻射開來,馬來半島、爪哇島等地的統治者紛紛皈依了伊斯蘭教,推進了伊斯蘭教向東南亞腹地的傳播。
概言之,須文答剌·巴賽蘇丹國作為伊斯蘭教在東南亞傳播的第一個橋頭堡,在東南亞伊斯蘭教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意義。
它的出現向周邊非伊斯蘭國家證明皈依伊斯蘭教才可以實現商業繁榮,這在一定意義上促進了伊斯蘭教在東南亞地區的輻射式傳播。
二、馬六甲王國———馬來半島全面伊斯蘭化
馬六甲位於馬來半島與蘇門答臘島之間,它的西北端通印度洋的安達曼海,東南端連線南中國海。
馬六甲海峽作為溝通太平洋與印度洋的咽喉孔道,亞、非、澳、歐沿岸國家往來南洋的交通要衝,擁有豐富的水資源和極其優越的地理位置,馬六甲王國作為一個理想的國家貿易中轉站,往來商旅不絕於縷。
13世紀,當伊斯蘭教傳入蘇門答臘之時,馬六甲還只是信奉印度教的蠻者伯夷國屬地,往來於此的商旅(尤其是印度商旅)透過商業貿易活動將伊斯蘭教帶入馬六甲海峽。
實際上,雖然馬六甲沿海地區地理位置優越,但是直至14世紀末15世紀初時,它依舊只是一個偏僻的小漁村,資源匱乏、人口稀少,商業上受制於蠻者伯夷國。
馬六甲新崛起的封建主試圖擺脫蠻者伯夷國的統治,有鑑於傳統的印度教文化資源業已枯竭和穆斯林商人在政治和商業上的強大實力。
他們選擇了伊斯蘭教作為爭取獨立的旗幟,為了進一步強化宗教感召的組織力量,這些封建主有意擴大伊斯蘭教在馬六甲的傳播範圍和影響力。
1414年,出於政治支援和商業聯盟的考量,馬六甲的統治者拜裡迷蘇剌同巴賽蘇丹國的公主完婚,改宗皈依伊斯蘭教,他自己也取了伊斯蘭教的名字———伊斯坎達爾·賽亞赫。
在統治者的宣傳和感召下“全體頭人都奉了清真教門,其餘的人民也都奉王命學他們的榜樣”。
改宗後,原先居於蘇門答臘北部的來自泰米爾、孟加拉、波斯和阿拉伯的穆斯林商人紛紛將其貿易中轉站遷至貿易港口馬六甲。
由於貿易量的迅速擴大,馬六甲在15世紀時迅速發展成為東南亞的國際貿易中心。
此後,馬六甲的商業優勢及其統治者從伊斯蘭教中習得的進取心,促進了伊斯蘭教在整個東南亞地區的傳播與擴充套件。
由於馬六甲統治者有感於信奉伊斯蘭教的須文答剌·巴賽蘇丹國在海外穆斯林的光顧下,經濟貿易迅速繁榮,加之伊斯蘭教在馬六甲王國獨立中的突出貢獻。
因此,自15世紀下半葉以來,馬六甲王朝的歷代統治者們便致力於伊斯蘭教的傳播事業,他們宣傳伊斯蘭教法,要求民眾謹守伊斯蘭教義。
為了進一步擴大伊斯蘭教的流佈範圍,增加穆斯林人口,他們甚至鼓勵穆斯林迎娶異教徒女子為妻。
此外,隨著國力的日趨強盛,馬六甲統治者開始透過對外擴張等軍事活動傳播伊斯蘭教。
此外,馬六甲王國還透過商業貿易活動將伊斯蘭教遠播到爪哇島北部和婆羅洲的西北部。
西方學者論及馬六甲在東南亞伊斯蘭教傳播和流佈的貢獻時驚歎道,馬六甲時期伊斯蘭教的傳播無論是廣度還是在深度上“也許是沒有先例的”。
值得注意的是,伊斯蘭教能夠在馬六甲落地生根是與伊斯蘭教蘇非神秘主義的獨特魅力分不開的。
馬六甲長期受到印度教和佛教文化的浸染,其文化根底裡具有強烈的多神崇拜和神靈信仰觀念,這些思想元素本來是與伊斯蘭教的正統思想格格不入的。
但是,蘇非神秘主義則更為容易地包容了伊斯蘭教傳入前的傳統習俗和本土信仰,形成了既遵從伊斯蘭教法教義又保留民族傳統習慣的東南亞伊斯蘭文化。
概言之,馬六甲興起為伊斯蘭教在東南亞的傳播中心,拓展伊斯蘭教的傳播新領域。
使得伊斯蘭教不囿於馬六甲王國本部而迅速擴充套件到周邊地區乃至遍及整個馬來亞地區,為整個馬來半島改宗伊斯蘭教提供了長足的動力。
三、東南亞伊斯蘭教傳播呈現多中心傳播模式
16世紀初,葡萄牙覬覦亞洲香料貿易中的豐厚利潤,試圖將亞洲香料貿易從中東穆斯林商人手中據為己有。
鑑於馬六甲地處亞洲與歐洲香料貿易網路上的關鍵節點位置,又是當時東南亞地區著名的國家貿易中心,故此葡萄牙殖民者把侵略的矛頭直指馬六甲。
1511年,葡萄牙遠征軍在阿爾布克爾克的率領下攻陷馬六甲,這一年亦被視為馬六甲一個歷史階段的終結。
馬六甲淪陷後,葡萄牙殖民者在該地建立了殖民地,強迫居民改信基督教,原來居住在馬六甲的穆斯林商人和烏里瑪階層紛紛出走他地,其伊斯蘭教傳播中心地位日漸衰微。
歷史證明:外族的入侵可能直接導致政權土崩瓦解,但民族文化的影響卻不會戛然而止。
逃亡他國的穆斯林商人和烏里瑪被迫離開馬六甲後,並未放棄伊斯蘭教信仰,他們在新的定居點愈加篤定地信仰伊斯蘭教,這有效地保證了伊斯蘭教在東南亞地區的持續傳播。
伊斯蘭教不斷從東南亞沿海地區向內陸腹地傳衍,並逐漸遍佈整個東南亞,成為東南亞地區的主要宗教之一。
繼馬六甲之後,印尼的亞齊、婆羅洲的磡泥、爪哇的淡目王國等地相繼成長為16世紀時伊斯蘭教在東南亞的傳教中心,東南亞伊斯蘭教進入多中心傳播格局。
四、結語
產生於7世紀初的伊斯蘭教,一經創立便迅速向四周傳衍,13世紀時,伊斯蘭教進入東南亞並廣為流佈,其早期傳播的歷程大抵經歷了從沿海到內陸、從區域性到整體的傳播路徑。
首先,從傳教方式來看,“在穆斯林居住的心臟地帶,伊斯蘭教的傳播是與阿拉伯穆斯林軍的征服聯絡在一起。
歷史上,伊斯蘭教的傳播大抵伴隨著阿拉伯帝國的武力擴張,但是伊斯蘭教在東南亞的傳播其間雖不乏有武力征伐等軍事方式。
但商貿活動、民間交往、移民和通婚不失為伊斯蘭教在東南亞傳播流佈的主要方式,這有別於伊斯蘭教在北非、中亞和印度次大陸的傳播。
實踐證明,正是這種和風細雨式的傳播,塑造了東南亞伊斯蘭教寬容、溫厚的文化品質。
其次,從傳播效能來看,伊斯蘭教傳入東南亞尤其是馬來亞,為東南亞穆斯林提供了身份認同的標誌,伊斯蘭教提升了東南亞穆斯林的民族凝聚力。
這種凝聚作用將原本鬆散的東南亞熔鑄成一個堅強的整體,16世紀以後,西方殖民者大肆入侵東南亞,強迫東南亞各國淪為其殖民地。
西方殖民者極盡能事,鼓譟西方文化優秀之時,伊斯蘭教成為東南亞穆斯林凝聚人心、團結一致抵禦外侮的潛在力量,也是維繫一個民族強大團結的根源所在。
最後,從傳播過程來看,伊斯蘭教傳入東南亞之前,東南亞地區業已是多元文化交會之地。
原有的原始宗教和源於印度的婆羅門—印度教與佛教均盛傳於此,伊斯蘭教的傳入,加劇了文化之間的交流與碰撞。
文化發展離不開文化的適應與整合,但異質文化匯於一地之時,文化間必然出現相互吸收、融合、博弈、涵化乃至一體化的過程。
某種意義上說,文化整合就是將原本淵源不同、性質各異的文化,經過相互接近、彼此協調、不斷融合成新的文化體系的過程。
東南亞伊斯蘭文化正是在融合了多種異質文化和傳統習慣的基礎上,創造出來的新文化體系。
概言之,伊斯蘭教傳入東南亞之後,與原有的宗教文化和傳統習俗相融合,使東南亞伊斯蘭教具有了本土化、民族化的鮮明特徵,它兼收幷蓄,博採眾長,形成了開放、包容、會通的東南亞伊斯蘭文化特質。
歷史證明,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文化體系,並不是一成不變、獨立自足、自我封閉的實體,它需要在與其他不同文明的對話和交流中,不斷地汲取營養成分,以獲得新的生機與活力。
一種文化越是整合了不同的文化特質,就會越豐富,越有生命力;而一個文化體系越豐富,越有生命力,它的整合能力也就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