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軍統(保密局)掌故的讀者諸君當然知道:在歷史上確有其人,他很受戴笠器重,但卻跟毛人鳳不是一夥的,如果玉座金佛的事情被陸橋山或李涯捅到局本部,東窗事發的結果,必然是吳敬中被免職調離,而他的“好學生”、副站長餘則成卻肯定不能轉正——截留玉座金佛的操作者,不跟著脫軍裝就算僥倖,升遷是萬萬不可能的。
原名吳景中的吳敬中,跟鄭介民在莫斯科中山大學是同期同學,在軍統(保密局),人人都知道老吳是“鄭派人士”,鄭介民當中蘇情報所中方所長的時候,吳敬中就是他的總務科長,吳與鄭的關係,就像沈醉與戴笠的關係,“大管家”一職,非絕對心腹不能擔任。
毛人鳳和鄭介民爭奪局長之位,挖坑下套無所不用其極,一旦掌握了吳敬中私吞無價之寶玉座金佛,肯定會大做文章,說那寶貝最後到了鄭介民手裡,於是鄭介民為了撇清關係,也只能任由毛人鳳把老吳免職了事。
鄭介民是軍統最後一任正局長,也是保密局首任正局長,他當這兩個正局長的時候,是以“國防部二廳中將廳長”的身份兼任的,後來升任“國防部次長”,老蔣就找個理由不讓他兼任保密局局長了:國防部二廳是特務機關,“國防部保密局”也是特務機關,鄭介民以“國防部次長”的身份一人主官兩個特務機關,比戴笠還尾大不掉,這是老蔣絕對不能容忍的。
沈醉說是他和聯手製造“鄭介民五十大壽收禮”的罪名,而將鄭介民擠出了保密局,那顯然是高估了自己,因為過壽收禮在蔣家王朝司空慣見,根本就算不上大錯,而且毛人鳳即使當了保密局局長,在形式上依然要受鄭介民領導,因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改為“國防部保密局”後,主官單位變了,新的主管單位就是鄭介民當常務次長的“國防部”。
拋開鄭介民與毛人鳳的恩怨不提,咱們還是來關心一下吳敬中被調離或免職後,誰能來繼任:當時老蔣的地盤越打越小,保密局省(市)站長的位子也越來越小,僅以吳敬中為例:胡宗南在西北一敗塗地,西北區區長吳敬中就調任東北區區長,陳誠和杜聿明丟了東北,吳敬中沒有因情報失誤而被追究,反而調到油水相當大的甲種站天津,那是因為他上面有人——吳敬中在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同學不止鄭介民一個,已經坐穩太子寶座的蔣建豐跟老吳同班,小蔣讓老吳去天津,一方面因為天津市長杜建時也是太子黨,另一方面也需要信得過的老同學來監視傅系的陳長捷。
小蔣是一個很複雜的人,他既想培植自己的勢力,又想落個好名聲,打老虎連自己的“假表弟”和杜月笙的兒子都敢動,“揮淚斬馬謖”搞一下自己的老同學,也是有可能的,至少他不會公然站出來包庇天津特務界第一大老虎吳敬中。
在軍統(保密局),多吃多佔是常態,但是吃誰的佔誰的卻大有文章:季偉民的贓物,應該上繳保密局本部,並統計建檔後上報老蔣的侍從室,如果案子夠大,老蔣就會親自批示,葉秀峰會被收拾得更慘,所以於公於私,毛人鳳知道吳敬中截留玉座金佛,都不會善罷甘休,那麼吳敬中丟掉站長官帽,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你藏“我”的金佛,我摘你的烏紗,笑面虎毛人鳳絕不會手軟,於是天津這個甲種站少將站長的虎皮金交椅又誰來做,就需要讀者諸君替毛人鳳考慮一下了。
軍統改名為保密局後,省市各站分甲乙丙三級,天津是甲種站,要當這個站長,必須滿足三個條件:其一,上面有人;其二,是復興社老人;其三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滿足這個條件,而且沒有“實缺”的高階特務在當時還真不多,吳敬中之所以能連續在三個地方當“封疆大吏”,就是因為他同時滿足了上面三個條件:上面有小蔣和老鄭,而且是從莫斯科中山大學畢業後就叛變加入了鄧文儀的南昌行營調查課,後來又跟其他叛徒一起打包換入戴笠為處長、鄭介民為副處長的復興社特務處,復興社特務處就是軍統前身。
吳敬中的能力,即使不看史料只看電視劇,我們也能發現此人水平超級高:不管是馬奎陸橋山,還是李涯,都被他穩穩地拿捏。
毛人鳳雖然想用自己培養起來的新貴當站長,但是試用了一段時間才發現這招不靈:毛人鳳擔心各省站站長大都是一些老幹部,不大聽話,便從軍統臨澧特訓班畢業的學生中和一些中級幹部中提升一批人來替代。後來他發現這些新手由於在軍統的資歷淺,對各省的公開單位領導不起來,而各公開單位的負責人都是軍統老幹部,對這些新提的站長不買賬,各站的工作推不動,就只好又把一批將級大特務調出去當站長,原有的一些資歷淺的站長降為副站長。
我們細看上個世紀五十年代軍統(保密局)站長名單,就會發現他們基本都是莫斯科中山大學回來的或者是在軍統特訓班當過教官的,比如香港站站長謝力公、澳門站站長程一鳴,既是吳敬中在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同學,又是軍統臨澧特訓班的同事;貴州站站長陳世賢、雲南站站長沈醉,分別在息訓班和臨澧班當過教官,他們名義上的“頂頭上司”、西南特區正副區長徐遠舉周養浩雖然是毛人鳳的嫡系,但卻根本管不了這兩個站長。
在很多時候,大區區長只是上傳下達承上啟下而已,並不像站長那樣既有人事權又有財務權,所以“幹實事”的站長並不太好找。
在軍統改為保密局的時候,各省站站長基本都是調整完了,沈醉當時還繼續當總務處長而沒被踢到雲南當站長之前,對人事變動十分清楚:北平站,先後由黃天邁、喬家才、王蒲臣、徐宗堯任站長;河北站(設保定),由楊清植、孔覺民先後任站長;山西站為田畯;晉南站為王明江;山東站為許先登;青島站為梁若節;河南站為劉暨、劉茂欣、楊蔚;陝西站為侯定邦、王鴻駿;甘肅站為任冠軍……
看上述名單,我們就會發現沈醉的姐夫餘樂醒“閒著”呢——餘樂醒跟吳敬中也是同學和特訓班同事,跟他同樣資歷的不是在局本部當了少將處長,就是到甲種站當了少將站長,只有這個“老資格專家”一直不受待見:戴笠忌憚他能力太強,毛人鳳嫉妒他資歷太深,所以只給清閒虛職而不委以重任。
吳敬中垮掉,卻也輪不到餘樂醒接班,因為餘樂醒當時除了跟沈醉的大哥利用軍統資源“做生意”,還想回到原先的陣營,而且已經被毛人鳳發現了痕跡,要不是有特訓班學員通風報信,餘樂醒就被毛人鳳抓起來“家法從事”了。
餘樂醒當不了保密局天津站站長,其他人又不願意到已經大兵壓境的圍城坐以待斃,於是毛人鳳只好“就地取材”,用了天津市警備司令部稽查處少將處長李俊才,這在當時已經違背了秘密與公開分家的原則。
有人說李俊才就是李涯的歷史原型,這說法還真有幾分靠譜:吳敬中逃掉了,李涯繼任站長後,帶著四個配備電臺和武器的特務小組潛伏了下來,這就是“黃雀計劃”的歷史原型,結果正如吳敬中預料的那樣,“那個計劃沒前途”,李俊才就帶著所有的潛伏特務,到軍管會自首了。
李俊才自首後也進了戰犯管理所,直到1966年4月16日才獲得特赦,特赦名單上他的職務是“天津市警備司令部稽查處處長”,那是因為他那個“保密局天津站站長”的職務是臨時的,他不相干卻不得不幹,所以沒等“轉正”就自首了。
李俊才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保密局天津站站長,這就給讀者諸君出了個難題:如果吳敬中因玉座金佛東窗事發,餘則成肯定不能由副站長轉正,沈醉的姐夫餘樂醒當時已經被邊緣化,繼任也不可能,那麼您認為哪個少將級的老特務,會成為吳敬中的繼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