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西方歷史敘事,古希臘是文藝復興的復興物件,西方文明的源頭,近代西方的政治、科學、哲學等的源頭。
但問題是,古希臘文明的源頭又在何處?西方學者對此有過論述,主要提出兩大源頭模式。更為重要的是,兩大模式背後所反映的東西,非常值得中國人思考,一定程度上可以回答如今中國人為何會質疑古希臘文明。
古希臘起源兩大模式
西方對古希臘起源的論述,主要存在兩大模式,即“古代模式”與“雅利安模式”。
所謂“古代模式”,就是將其視為黎凡特的(不精確的歷史地理名稱,大概為現代東地中海地區),處於古埃及與閃米特文化區的邊緣。也就是說,古埃及人等傳播了文明,讓古希臘居民“文明化”,因此古希臘文明不是原生文明,而是源自東方,是其他文明的模仿者、繼承者。
《黑色雅典娜》的作者馬丁貝爾納指出:早期書籍反映出古希臘是古埃及、腓尼基人(古閃米特人的一支)的殖民地。因此,古希臘人是古埃及人、腓尼基人與原住民的雜交後代,由此也給古希臘帶去了文明。
古代模式的歷史敘事,以我們熟悉的歷史看,就是古希臘文明之於古埃及、閃米特,大概猶如日本文明、韓國文明之於中國,前者大量吸收後者文明,不同的是,中國一脈相承至今,而古埃及、閃米特都衰亡了。
所謂“雅利安模式”,就是將古希臘文明視為歐洲的或雅利安人的(西方敘事中的雅利安人是印歐人的領導者,根據比較語言學推知),說印歐語的古希臘人與土著臣民混合的結果,兩者結合之後,內生出了璀璨的古希臘文明。也就是說,古希臘文明是印歐人領導希臘土著臣民創造的,是原生的文明,否定古埃及、腓尼基的殖民與文化影響。
馬丁貝爾納考證認為:18、19世紀的歐洲中心主義與種族主義者看來,古希臘是歐洲“純潔的童年”,認為希臘是本土歐洲人與外來殖民的非洲人和閃米特人混合的結果簡直令人難以忍受,因此必須要推翻古代模式,取而代之是更能讓人接受的東西——雅利安模式。
總之,我們現在對於古希臘文明的起源認知,其實屬於“雅利安模式”,大概形成於19世紀。
兩大模式敘事的背後
透過上述兩大模式,可以看到一個事實,即:基於同樣的史料,但在不同的思想下,卻會形成不同的歷史解釋,比如在歐洲中心主義和種族主義下,“古代模式”被推翻,從而構建出了“雅利安模式”。當然,“雅利安模式”更符合西方殖民統治的利益,此後至今一直被強化。
問題在於:到底是“古代模式”,還是“雅利安模式”,更符合古希臘文明的歷史呢?
以古希臘考古來看,比如克里特島上的王宮、邁錫尼遺址等,更像是一個個的據點,或者說殖民據點,而不是一個真正的強大的文明。因為,如果真是一個強大而璀璨的文明,那麼各種日常生活、生產遺存必然很多,城市必然具有一定規模,墳墓必然很多等等,但實際上考古發現與“雅利安模式”敘事並不對應,相反更符合“古代模式”的邏輯。
至於希臘語中的印歐語成分,其實並不能說明太多東西。因為,印歐人只是根據語言比較“推知”,並無考古實據,又無史書記載,英國學者湯因比曾諷刺說“如果是這樣,印歐人豈不成了人類文明的所有成就的締造者”。況且,西方史書上的印歐人歷史,充斥著“大概”、“可能”、“或許”等詞彙。
說到底,存不存在印歐人都不好說,因為沒有確鑿證據,如此焉有言辭鑿鑿的“雅利安模式”?
鑑於此,以“雅利安模式”強行解釋古希臘文明,自然就會導致這一模式存在很多難以解釋之處,存在很多違反常理、邏輯之處,由此古希臘文明自然就會遭到他人質疑。
餘論
關於本文話題,還有兩點值得思考:
首先,更符合古希臘文明的,應該是“古代模式”,但西方卻可以通過歷史解釋,將之美化包裝成符合自身利益的模式,這一點值得我們思考,不能將西方歷史敘事奉為圭臬,而是要有獨立思考。更為重要的是,“解釋歷史”是一種權力,那麼當前中國歷史的解釋權何在?
其次,以古代模式看,古希臘文明其實是殖民者帶來的,但這不意味著如今西方敘事下的古希臘文明皆為真,因為還有“層累地造說”,乃至基於某種目的,比如西方中心主義等,有目的的構建古希臘文明的“含金量”,但這些違背正常歷史邏輯,很難不被人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