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我有個小孫女想見一見你,不知你可否願意見一面啊”。
老友的面子自然不能拂,想著也是舉手之勞,沈醉欣然應允,可隨之而來的小姑娘,卻讓他在眾人面前下不來臺。
“嚴醉,你為什麼要用竹籤子去刺江姐的十個指頭?”
突然的責備,沈醉會如何回答?這“嚴醉”一名,又是從何而來?
可怕的不是沈醉
1961年出版的《紅巖》中,嚴醉是一位殺人不眨眼的人物,沈醉是他的原型,但書中關於江姐的事情,描述卻和現實是有出入的。
江姐名為江竹筠,19歲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到了1941年的夏天,身份已經是重慶新市區的區委委員。
初為人妻的1943年,江姐心中滿裝的都是革命理想,與彭詠梧的結合,是革命的需要,可隨著後續工作的推進,面子功夫就成了山無稜天地合,兩人真的產生了感情,
可反動派的眼裡,怎麼裝的下這些,以偏概全的人物標籤,是對共產黨的仇視。
未料想到的,是意外竟然發生的這麼快。
組織武裝暴動的彭詠梧不幸犧牲在1948年的春節前夕,在本應闔家團圓的日子,江姐只能看著丈夫的頭顱高掛在城門上,她唯一的放縱,就是在距離很遠的地方,多看幾眼。
悲痛藏在心裡,責任攬在肩上,江姐承襲了丈夫的工作,危險也順勢蔓延,因為叛徒的出賣,江姐在6月14日被捕,重慶渣滓洞監獄,成了這位女中豪傑的最後一站。
“說,我們知道你掌握著不少重慶地下黨人員的名單和聯絡方式,只要你說出來,說不定還能放你一馬。”
敵人這些招數,對江姐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在做出將唯一的孩子送給親戚撫養的時候,她就成了沒有軟肋的人,為了革命,可以豁出去自己的一切。
利誘不行,特務頭子徐遠舉生氣了,撐手在茶几上狠狠一拍。
“把她的衣褲全部給我剝下來。”
幾個彪悍的特務迫不及待的動手,一直不開口的江姐,突然大喝了一聲“不許動我”。
這一吼,徐遠舉更興奮了,立馬招呼人準備紙筆,覺得江姐要招了,可江姐豈是等閒之輩?
“我連死都不怕,你們這些卑鄙的手段,又能對我起到什麼效果?但我想問你一句,你媽媽是不是女性,你老婆女兒是不是女性,不怕人類所有女性來懲罰你們,就接著剝我的衣服吧。”
江姐這一連串的痛斥,嚇得徐遠舉不知怎麼辦了,恰好沈醉在場,說了一句“你不會用別的方法嗎”才保住了江姐的體面。
誰知道,徐遠舉用了竹籤子,行刑的時候,五根筷子夾住手指,兩面用繩子一拉,指頭連著心,讓人痛不欲生。
為了忍受疼痛,江姐只能咬被子,到後來,因為受刑太重,被子的一角都被咬破了。
完整版的故事清晰傳進小女孩的耳朵,她半天沒有回過神,倒是沈醉頗有感慨對身後的老友說了一句:可怕的不是我沈醉,是中國的舊社會。
密密麻麻的信紙
不管落在江姐身上的酷吏刑罰是否是沈醉的本心,江姐遇害在1949年的11月14日成了不爭的事實。
臨上刑場的時候,唯一帶在江姐身上的,是一張兒子的照片,她用己死,捍衛了革命者的意識,最後一封書信,收件人是撫養兒子的親戚。
“雲兒就送你了,期盼你教他踏著父母之蹤跡,以建設新中國為志,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到底”。
江姐倒在了新中國已經成立之後,而沈醉也在12月9日被盧漢軟禁,在人民解放軍入駐昆明之後,移交給了昆明軍管會。
1960年,他成了獲批的特赦人員,前往香港的1981年,沈醉的本心,是並不打算聲張的。
可像他這樣的人物,想要銷聲匿跡,那是很難辦到的,除了老友十幾歲的小孫女,旁人也對沈醉很是好奇。
沈小熊也來了。
她是沈醉的二女兒,知道父親來了香港之後,她立即跟丈夫從臺灣飛到了這裡,可沈小熊沒想到,父親住宿的地方,竟然會是那樣的“別緻”。
“父親,這也太小了吧,你為什麼要住在這麼狹窄的屋子裡”?
“我覺得還可以啊,就這還要200元港幣呢。”
一聽這話,沈小熊本來就蹙緊的眉頭更加擰巴,滿眼嫌棄的再次開口:200元港幣算什麼啊,至少得住1000元往上的吧。
不愧是“美籍華人”,說起話來就是財大氣粗,當然,讓沈醉震驚的還在後面,女兒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了一張支票。
“我這幾年在美國經商賺了不少錢,你有需要就找我,別摳摳搜搜的,對自己好點”。
這錢像是有備而來,沈醉也不打算接,現在他身邊的情況,跟當初為國民黨辦事時的複雜不分伯仲。
沈醉有點文字功底,特赦之後的生活費用,也是寫稿所得,落筆就有錢,可有些親友,就將心思打在了沈醉的筆桿子上。
一些工作在香港新聞界的親友屢次三番想讓沈醉寫一篇類似“小罵大幫忙”的文章,只要面世,他就會得到極為優厚的報酬。
沈醉是不同意的,但沈小熊1981年的心思,卻是希望父親這樣做的,讓她沒想到的,是父親竟然會將抨擊的火力轉向自己。
“你是美籍華人,卻是從臺灣島過來的,這個錢是誰的我心裡清楚”。
沈小熊覺得父親莫名其妙,不怪沈醉想得多,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為這樁本就濃墨重彩滿載視線的香港行,再添一把火力。
有人抨擊沈醉,言辭甚是犀利,心思也滿含不軌,沈醉沒有坐以待斃,交給香港《新晚報》的文字上,一句“任何一箇中國人,絕對不會不贊成中國早日統一的”盡顯鏗鏘有力。
一語落地,安了很多人的心,而當沈醉歸來,深圳的海關人員都是意外的。
早知歸路在何處
沈醉的護照,有效期是一年,按照香港的移民條例,居住滿半年,就可以申請定居。
可是沈醉,只在香港呆了27天就選擇回到了大陸,抉擇的基準,是母親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一個人可以不做官,但是要做一個人。
曾經效忠錯了人,沐浴過共產黨的恩德之後,沈醉不願再做背信棄義之事,在他心裡,毛主席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澤惠人類的東方救星,是瞻仰儀容就會止不住留下淚水的存在。
他敬重毛主席,也崇敬周總理,更後悔自己做的骯髒事。
加入軍統特務組織是在1930年,短短三年時間,沈醉就大放異彩,為了暗害宋慶齡,竟然在1933年想出了用美男計引誘宋慶齡身邊女傭人的招數。
識破之後,沈醉依舊不慌不忙,湊到了戴笠的耳朵旁。
“局長,我還有一計”。
“說來聽聽。”
“咱們可以製造車禍,詢問起來,就說是意外”。
計謀,肯定是失敗了的,陰招不斷的沈醉卻是憑此得到了戴笠的賞識,有了地位之後,訓練本事就更加方便了。
沈醉成了兩手使槍的神槍手,光速進步的原因,是他將被抓的活人當靶子,越打越起勁,技術也越來越好。
如果說沈醉是高一尺的道,周總理就是高一丈的“魔”。
兩人曾經有過一次“交手”,當時周總理住在新亞酒店,沈醉的特務手下連服務員都換裝成功了,依舊沒能擋住周總理與黨同志見面或者交換檔案。
沈醉自詡銳利如鷹,終究還是自愧不如,然而這些虧心事,在被特赦的時候,卻有些讓他不好意思抬頭。
周總理在1961年2月21日的西花廳接見了他,握手之後,他嚴肅的對沈醉說:共產黨只有階級仇恨,不講個人恩怨,特赦之後,一定要做一些對人民有益的事情。
深知國民黨監獄中的那些傢伙事,入獄之後的沈醉以為自己會成為又一個江姐,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毫髮無傷,更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不用周總理提,沈醉就已經想通了,只有共產黨才能有這般容人的度量,也沒有人比紮根軍統多年的自己更適合將關於軍統的內幕爆出來,好讓後人知道革命的勝利來之不易。
香港之行,只為探親,或者也可以說是前妻。
她叫粟燕萍,沈醉喜歡喚她“雪雪”,兩人曾是親密的愛人,奈何國民黨從中作梗,在1953年的時候散播假訊息,說沈醉已經被共產黨堅決。
一個“喪夫”的女人,六個“失父”的孩子,生計的無奈,粟燕萍在香港嫁給了唐如山。
1981年之行,是為了告訴曾經的愛人自己還活著,也為了對拉扯多個孩子長大的粟燕萍說出一句感謝。
風波不斷是沈醉的意料之外,果斷回國為了斬亂麻,安居成了晚年的主旋律,對於從臺灣前來探望自己的親友,沈醉總愛說“國家分裂於我們這一代,應該在我們這一代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