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燃燒的島群”第798和第799篇原創文章合併，作者：阿登的苦林。
作者簡介：阿登的苦林，山東人，喜歡二戰及冷戰軍事，尤其是太平洋戰爭、蘇德戰爭和冷戰武器裝備，曾在“空軍之翼”等網站發表過若干文章。
全文共11139字，配圖17幅，閱讀需要20分鐘，原文曾於 2022年4月9日和10日首發，2024年2月19日合併重發，內容略有增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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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編譯自John T. Correll. The Allied Rift on Strategic Bombing[J]. AIR FORCE Magazine，2020，12：58-62.配圖有改動。
“英美兩國在聯合轟炸攻勢的幾乎所有方面都持不同意見。”
圖1. 1944年9月，在對德國路德維希港（Ludwigshafen）的一次空襲中，一架B-17轟炸機正在猛烈的防空炮火中飛行
1940年，從歐洲大陸撤出的英國武裝力量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他們在法國戰役中倖免於難，並且面對處於優勢地位的敵人時，他們出人意料地在“不列顛之戰”中擊敗了德軍。然而，做到這一切遭受的損失非常慘重，英國首相溫斯頓·丘吉爾表示：“我們幾乎成了一群沒有武裝的人。”不過，丘吉爾仍然相信他們會打贏這場戰爭，因為他告訴他兒子倫道夫說：“我將把美國拖進來。”
日本人搶先讓丘吉爾實現了他的願望。在偷襲珍珠港這一事件發生後，美國正式參戰，並在丘吉爾的敦促下同意將參加歐洲戰場作為第一要務，並將其優先權放在了太平洋戰場之前。
美國人希望儘可能快地對被納粹佔領的歐洲發起跨海峽兩棲登陸作戰，但在丘吉爾和英國人的堅持下，美國人接受了“南方戰略”，該戰略首先劍指北非的德軍，然後是義大利，並打通所謂的“歐洲的軟腹”。因此，在1944年發起“D日”諾曼底登陸作戰之前，西方盟軍對納粹佔領下的歐洲或德國本土所採取的唯一的重要軍事行動就是美國和英國空中力量發起的聯合轟炸攻勢。
聯合轟炸攻勢的正式發起日期是1943年6月10日，但也有別的說法，具體取決於某些命令的簽署時間。必須從更廣泛的角度來考慮這一攻勢，如將1939年英國開展的第一次轟炸任務，以及1942年7月第一批美軍B-17轟炸機抵達英格蘭考慮在內。
圖2. 斯蒂克倫（W. E. Sticklen）上尉在一架B-17“飛行堡壘”的投彈手位置拍攝的照片，時間是1944年4月20日
英美兩國幾乎在聯合轟炸攻勢的各個方面都存在分歧：美國人致力於開展高空晝間精確轟炸；英國人曾嘗試過這種方法但失敗了，因此他們轉而接受了在夜間開展大面積的區域性轟炸。
儘管取得了不錯的戰果，但盟軍在早些時候還是放棄了一些目標，包括石油設施和滾珠軸承工廠。對諸如德國潛艇洞庫之類的其他目標，儘管當時盟軍手頭上的武器沒什麼效果，但出於政治原因，還在繼續對其進行轟炸。
如果僅僅是仔細地審視一下聯合轟炸攻勢，那麼正如各路批評家所說的那樣，聯合轟炸攻勢似乎不值得付出那樣的代價，或者說目標互有交叉重疊的盟國的轟炸活動並不能算是成功。特定的作戰目標通常不會徹底達成——如果說不是完全未達成的話。
實際上，看上去採取了不同做法的英美兩國實際上達成了協同作戰的效果，儘管他們並沒有按預期的方式進行合作：他們迫使納粹德國將重要的資源轉移到了防空系統上，並給德國的機場、城市、工業和交通運輸網路造成了破壞。就摧毀德國維持和繼續戰爭的能力而言，沒有其他任何因素能跟轟炸一樣重要。
美國人參戰了
在聯合轟炸攻勢中，英國皇家空軍轟炸機司令部的主要夥伴是美國陸軍第8航空隊。1942年5月，伊拉·埃克（Ira C. Eaker）准將率領一支先遣分隊抵達英格蘭。同年6月，第8航空隊指揮官卡爾·斯帕茨（Carl A. Spaatz）少將又率領後續部隊抵達英國。
圖3. 已升任美國陸軍航空隊副司令的伊拉·埃克中將，他曾被派往英格蘭以成立和組建美軍的轟炸機司令部
英國人希望新來者加入他們正在開展的轟炸計劃，並接受經驗豐富的英國人的領導和判斷。顯然，對美國人來說，這不太令人感到愉快，但當時他們還是暫時服從了英國人的安排。不過，隨著美軍在兵力和投入中所佔比例的日漸增加，他們開展行動的獨立性也在日漸增加。
美軍的B-17轟炸機直到1942年8月17日才首次執行飛行任務。三天後，第8航空隊的一半官兵和1100架飛機被調走並轉而投入了北非戰場。在北非，這些人員和裝備被組建成了新的第12航空隊，以開展“南方戰略”。作為該計劃的一部分，斯帕茨將軍也去了非洲。
在這種情況下，指揮第8航空隊的埃克將軍只剩下了大約150架重型轟炸機，其轟炸產生的結果微不足道也就不足為奇了。1943年1月，埃克表示：“我們現在正以不到一百架飛機的強度轟炸德國。”直到當年5月份，埃克將軍才得以開展一次升空150架轟炸機的任務。
圖4. 一支龐大的B-17轟炸機編隊從天空中飛過。透過運用運籌學等方法，盟軍將科學元素注入到了轟炸藝術之中
美軍第8航空隊裝備有一些B-24“解放者”轟炸機，但主力還是B-17“飛行堡壘”轟炸機，其中後者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投擲的炸彈數量比其他任何美軍飛機都要多。
區域轟炸
美國陸軍第8航空隊和英國皇家空軍轟炸機司令部之間分歧最大的問題是精確轟炸與區域轟炸。1939年9月，英國人開始以他們自己所想定的精確空襲方式對德國實施戰略轟炸任務，但進展卻不順利。平均來說，只有三分之一的炸彈落在距離瞄準點5英里（約8千米）的範圍內。在魯爾區（德國的重要工業中心，得到了高射炮和戰鬥機的保護），空襲的精度甚至更低。
1941年年底，英國皇家空軍終止了開展精確轟炸的嘗試。1942年2月，英國國防委員會下令，改用夜間區域轟炸，主要目標是針對城市中心。
英國方面在其公開宣告中表示，對德國平民的任何傷害都是不可避免的，而不是故意的。英國空軍部長阿奇博爾德·辛克萊爾（Archibald Sinclair）爵士稱：“轟炸機司令部的目標始終是軍事目標，但在夜間轟炸軍事目標必須要轟炸它們所在的地區。”
在英國的領導人中，他們卻選擇了一個不同的目標。1942年3月，丘吉爾的科學顧問切爾韋爾勳爵（弗雷德裡克·林德曼）呈給丘吉爾一份號稱要讓德國人“無家可歸”的檔案，檔案中稱，如果派出重型轟炸機針對德國的58個大城市展開轟炸任務，那麼“這些城市裡的絕大多數居民（約佔德國人口的三分之一）將流落街頭……這無疑會打擊民眾計程車氣”。
英國皇家空軍參謀長、空軍上將查爾斯·波特爾（Charles Portal）爵士也支援達成這一目標。波特爾表示，如果付出很大的努力，就可能會有600萬幢德國房屋被摧毀，導致2500萬德國人無家可歸。
英國曆史學家馬克斯·黑斯廷斯（Max Hastings）在其權威著作《轟炸機司令部》（Bomber Command）中寫道：“從戰爭開始到結束，部長們對轟炸機攻勢的性質一直閃爍其辭，事實上，他們一直在斷斷續續地撒謊。”
很難在有關讓德國人“無家可歸”的方案檔案中找到丘吉爾的簽字，不過，他曾表示：“隨著戰爭的進行，我們希望把幾乎每座德國城市的幾乎所有住宅都炸成碎片。”在1945年空襲德累斯頓之後，丘吉爾又表示：“在我看來，儘管有其他藉口，但是時候對‘僅僅出於加深恐懼的目的而轟炸德國城市’這個問題進行重新審視了。”他在此還專門強調了“僅僅出於加深恐懼的目的”這幾個字。
在英國內閣下達了關於開展區域性轟炸的指示一個星期之後，綽號“轟炸機”的亞瑟·哈里斯（Arthur T. Harris）空軍中將於1942年2月接管皇家空軍轟炸機司令部。儘管“區域轟炸”的政策並非源於哈里斯，但哈里斯卻成了這一政策的主要倡導者。哈里斯反對將轟炸機司令部的飛機分配去轟炸他所謂的“萬能目標”，例如石油廠和飛機廠；他也不相信切爾韋爾勳爵關於讓德國人無家可歸和打擊德國民眾士氣的理念。他堅信，簡單而明確的目標就是，以區域為轟炸目標取得最好的戰略效果。
1942年，龐大的四發“蘭開斯特”轟炸機進入轟炸機司令部服役，併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最好的轟炸機。這種轟炸機非常適合進行區域轟炸，其常規載彈量為14000磅（約6.35噸），是B-17轟炸機的兩倍多。
歷史學家黑斯廷斯表示：“儘管在戰爭剩下的時間裡會開展斷斷續續的精確空襲，但就轟炸機司令部於整個戰爭期間投下的炸彈總噸數而言，有四分之三是針對城市目標的。”不管其毀傷工業基礎設施的有效性如何，區域轟炸並沒有像預期的那樣使德國人士氣低落。
“泡菜桶”
戰前流行的說法是，美國轟炸機可以使用廣受讚譽的“諾頓”轟炸瞄準具將炸彈從高空投到一個泡菜桶裡。“我們不認為從3萬英尺（約9144米）的高空命中15平方英尺（約1.4平方米）的區域是個特別困難的目標”，製造“諾頓”轟炸瞄準具的公司總裁泰德·巴特（Ted Barth）這樣說道。
儘管在訓練和練習中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這種說法仍然是大大誇張了的。投彈準確性是透過“圓機率誤差”（CEP）這一指標來衡量的，即至少有50%的炸彈落入其中的圓圈半徑大小。1939年，從1500英尺（約460米）的高度投彈時，平均圓機率誤差為254英尺（約77.4米）。不過，在當時投下的所有炸彈中，有97%是從更低的高度投放的；而在飛行高度更低的低空轟炸中，機組人員投彈的圓機率誤差通常會更小。
然而，在實戰中實現精確空襲是另外一回事。在敵人防空系統的威脅下，迫使B-17轟炸機在更高的高度飛行，因為保持慢悠悠的、筆直的航線會帶來很大的風險，這就導致瞄準點會被雲層、煙霧和爆炸產生的碎片所遮擋。
美國空軍大學的歷史學家史蒂芬·麥克法蘭（Stephen L. McFarland）表示：“第8航空隊的轟炸機沒有將炸彈扔進‘泡菜桶’中，相反，他們連穀倉寬闊的側面都很難命中。”投彈的平均圓機率誤差也一路飆升至1200英尺（約366米）。
不過，並非所有的空襲都是漫無目的地投不中。根據圓機率誤差的定義，會有一半的炸彈落在以其為半徑的圓圈之內，其中一些炸彈甚至會直接命中目標。做到這一點的代價就是執行晝間精確轟炸任務的轟炸機損失率相當高。當P-51和P-38等護航戰鬥機被投入使用以建立空中優勢，並讓B-17轟炸機得以沿著更好的投彈航路飛行之後，盟軍轟炸的圓機率誤差終於得到了改善。
丘吉爾曾差一點說服美國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並讓後者相信，美軍的B-17轟炸機應該加入皇家空軍轟炸機司令部開展的夜間行動。在此之前，丘吉爾曾於1943年1月在摩洛哥卡薩布蘭卡舉行的同盟國會議上與埃克將軍見過面，埃克拒絕了丘吉爾的想法。埃克將軍認為，重點是日夜不停地使德國人受到攻擊，這才是有價值的做法。
圖9. 英國的“蘭開斯特”轟炸機主要用於開展夜間空襲，圖示為一架轟炸漢堡的“蘭開斯特”轟炸機
在卡薩布蘭卡會議上要求盟軍展開聯合轟炸攻勢，這一戰略於1943年6月10日正式由參謀長聯席會議確立。參謀長聯席會議同時批准了開展區域轟炸和精確轟炸，並指定了四個特定的目標群：製造潛艇的船塢、飛機工業、交通運輸設施和石油工廠。
“陸軍航空隊一直致力於開展晝間精確轟炸，直到最後一刻”，歷史學家麥克法蘭這樣說道，“在他們投下的炸彈中，美軍空勤人員有意將不到4%的炸彈對準了德國平民。”
轉移重點
英國倫敦帝國戰爭博物館館長諾布林·弗蘭克蘭（Noble Frankland）不以為然地說：“聯合轟炸攻勢的分工導致美國人在1942年的對德戰略轟炸中沒有發揮任何作用”，而且“也沒有使1943年間美軍獨具特色的轟炸攻勢做出任何有價值的貢獻”。
美國空軍歷史學家羅伯特·弗蘭克·富特雷爾（Robert Frank Futrell）在回應弗蘭克蘭的觀點時表示：“這一時期的主要問題是第8航空隊規模太小了”，而且“第8航空隊很少有能力對交付給他們的目標（尤其是幾乎無懈可擊的潛艇洞庫）做出任何重大決定”。在特殊情況下，除了固執的“轟炸機”哈里斯之外，英國人也會傾向於精確地攻擊目標，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法國海岸線上的潛艇洞庫。
圖10.亞瑟·哈里斯中將（右側坐者）正在與羅納德·格雷厄姆少將和羅伯特·桑德比少將一起研究計劃
英國的海軍將領和公眾輿論都將德國潛艇視為迫在眉睫的威脅，即使德國潛艇得到了德軍戰鬥機的保衛，普通炸彈對它們亦沒有影響，也必須對這些目標進行空襲。在1943年的第一季度，美軍第8航空隊執行的任務中，有63%是針對潛艇洞庫的；在英國皇家空軍執行的任務中，有30%是針對潛艇洞庫的。
英國曆史學家理查德·奧維裡（Richard Overy）表示：“一波又一波的重型轟炸機空襲幾乎徹底摧毀了德國潛艇的所在地——法國洛里昂和佈列斯特的港口，但他們卻一次也沒有給保護U型潛艇的鋼筋混凝土洞庫結構造成嚴重破壞。”
同樣，在1944年，當納粹德國開始用“嗡嗡炸彈”襲擊倫敦時，英美兩國的重型轟炸機也被轉為轟炸德軍的V-1“復仇武器”發射陣地。美軍的轟炸機和戰鬥機針對“V”系列復仇武器的發射陣地執行了44702次任務，而英國皇家空軍則執行了24211次任務。
淺嘗輒止
基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如飛機損失率、情報資訊的不足或批評者的反對等，盟軍的聯合轟炸攻勢不止一次未能滿足人們的預期，而他們參加的那些行動原本是很有希望大獲全勝的，下面就是幾個典型的例子：
（1）1942年5月，在著名的代號為“毀壩者”（Dambuster）的空襲行動中，英國皇家空軍的“蘭開斯特”重型轟炸機摧毀了德國西北部的兩座大型水電大壩，這兩座大壩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人造結構之一。每架轟炸機都掛載有一枚實驗性的、重約四噸半的炸彈，當水庫大壩被炸塌時，數百萬立方英尺的水從中洶湧而出，下洩的洪水席捲了魯爾工業區，有的地方洪峰高達40英尺（約12.2米）。
圖11. 執行“毀壩者”任務的英國皇家空軍第617中隊的一架“蘭開斯特”轟炸機正在萊斯特郡的埃布魯克水庫進行投彈練習
這場洪水徹底摧毀了30英里（約48千米）內的每條公路和鐵路橋樑，受波及的範圍則要擴大至100英里（約160千米）。在洪水經過的地區，工廠、建築物和戰爭物資儲存倉庫被沖毀，生產活動中斷。德國人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去重建關鍵的基礎設施，但英國人沒有再發動類似的空襲，哪怕建築物周圍的木製腳手架是些非常容易被摧毀的目標。總之，哈里斯不願意再將轟炸機司令部的飛機用於“非區域轟炸”的目的。
“那天晚上，英國人只出動了有限幾架轟炸機，卻幾乎取得了比以往任何時候出動數千架轟炸機所能取得的更大的成功”，納粹德國的軍備部長阿爾伯特·斯佩爾這樣說道。
（2）石油供應顯然是納粹德國的一大瓶頸。德國幾乎沒有自己的石油資源，並且嚴重依賴國外供應，其航空燃油和柴油的三分之一來自羅馬尼亞南部的普洛耶什蒂油田。對於B-17轟炸機來說，從英格蘭起飛轟炸這些油田的距離太遠了，但這些油田卻處在B-24轟炸機的航程範圍之內——後者在1943年8月從利比亞的班加西起飛，對普洛耶什蒂油田發動了一次空襲。
這次戰鬥計劃執行得支離破碎：B-24編隊在飛行過程中分散開來，從三個不同的方向飛抵了普洛耶什蒂油田，而他們的投彈活動則處在嚴重的不協同狀態。饒是如此，這次空襲行動還是摧毀了普洛耶什蒂石油產量的46%。鑑於在這次行動中轟炸機損失慘重而且在具體的執行上相當不力，因此儘管對普洛耶什蒂的燃油廠和煉油廠的空襲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盟軍方面仍不支援針對石油目標展開更多的空襲。
（3）根據納粹德國軍備部長阿爾伯特·斯佩爾的說法，巴伐利亞州的施韋因富特滾珠軸承工廠“對於我們的全部戰爭努力至關重要”，僅德國的航空工業一個月就需要使用240萬個滾珠軸承。位於施韋因富特的六家工廠生產供應了全德國將近三分之二的滾珠軸承。
1943年8月和10月，美軍的B-17轟炸機先後兩次轟炸了施韋因富特，摧毀了該地區67%的滾珠軸承產能。然而，在這兩次空襲行動中，美軍損失了差不多20%的轟炸機，這導致英國曆史學家諾布林·弗蘭克蘭宣稱，1943年10月對施韋因富特的空襲是“美國人的‘滑鐵盧’”。
圖13. 美軍第8航空隊摧毀了德國施韋因富特約75%的滾珠軸承產能，並給當地的工業、鐵路和城市社群造成了嚴重破壞
弗蘭克蘭的觀點看上去與斯佩爾的觀點有所不同，尤其是在沒有出動轟炸機繼續對施韋因富特展開空襲的情況下。斯佩爾聲稱：“同盟國剛剛獲得了成功就放棄了成功。”德國人想盡辦法，憑藉現有的庫存和剩餘的產能滿足了他們的需求。軸承一旦從生產線上下線，便立刻由搬運工收集起來，並打包運往裝配地點。
全力進攻
在開始為“D日”的諾曼底登陸開展準備工作時，當時已經是三星中將的斯帕茨於1944年1月返回英格蘭，擔任駐歐美軍戰略空中力量總司令，吉米·杜利特爾少將出任第8航空隊司令，埃克將軍被調往地中海戰區負責指揮那裡的同盟國空中力量。
B-17轟炸機的數量短缺突然不存在了。1943年，埃克還需要東拼西湊地將數百架飛機集中在一起執行任務，而杜利特爾在接管第8航空隊的指揮權一週之後，就出動了660架重型轟炸機。從1943年9月到1944年5月間，美軍轟炸機部隊的實力從461架增加到了1655架。
杜利特爾將軍的攻勢集中在德國空軍身上，無論是從空中擊落還是將其摧毀在地面上。透過動員之前尚未動員過的部分工業產能，並將其從27個主要工廠分散到729個較小的工廠中，德國人的飛機生產活動得以繼續維持了一段時間。從1944年下半年起，德國的戰鬥機產量開始下降，但對德國空軍來說，更大的問題是斯帕茨將合成燃料工業定為高度優先的打擊目標。德國的航空燃油供應從1944年4月份的17.5萬噸下降到了1944年9月份的5000噸，德軍的戰鬥機幾乎完全陷入了停飛的狀態。
圖14. 美軍第8航空隊的B-17轟炸機正在飛向目標，它們透過空襲鐵路編組站來阻斷德軍向前方輸送燃料和其他補給品
英美兩國的各種空襲行動相結合，使德國人別無選擇，只能建立龐大的防空網路。根據斯佩爾的說法，“有一萬門火炮的炮口指向天空”，“同樣的火炮可以在俄國被用來對付坦克和其他地面目標，如果不是為了新的戰線，即德國本土的防空戰線，單就裝備而言，我們對坦克的防禦力將增加一倍以上。”
“德國的88毫米口徑火炮（他們最好的火炮和最好的反坦克炮）中，有75%都被作為高射炮使用”，美國高階空中力量研究學院前院長菲爾·梅林格（Phil Meilinger）這樣說道，“用於製造高射炮炮彈的鋁足以製造4萬架飛機。”
評價
美國戰略轟炸調查（USSBS）中稱：“盟軍的空中力量在西歐的戰爭中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這種說法顯然誇大了空中力量的作用，地面、海上和空中力量都對戰爭的勝利做出了自己的貢獻，但美國戰略轟炸調查的這一觀點並不能被完全忽視。
柏林於1945年5月2日被蘇軍攻克，納粹德國於1945年5月7日投降。在為期10個月的西歐地面進攻中，英美軍隊從諾曼底挺進到了易北河；在易北河，他們停了下來，此時距離柏林還有65英里（約105公里）遠。英美軍隊並沒有試圖佔領柏林這座城市，因為當時已經確定，柏林將位於戰後的蘇聯佔領區之內。
圖15. 蘇軍能夠攻克柏林在相當程度上也要歸功於盟軍的聯合轟炸攻勢。上圖所示為1945年5月2日柏林戰役結束時，一名蘇軍士兵在納粹德國國會大廈的樓頂上插上了一面蘇聯國旗
“在沒有聯合轟炸攻勢的情況下，不需要經過多麼艱深的思考就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將原本用於防空的50萬名士兵和1萬門高初速火炮調到東線戰場，可能會給紅軍的作戰能力造成災難性的影響”，美國曆史學家威廉姆森·默裡（Williamson Murray）這樣說道。
斯佩爾在戰爭結束後告訴埃克將軍說：“由於轟炸機的進攻，我們的人力、後勤和武器遭受了嚴重的‘放血’”，如果不是這種對人力、後勤和武器的嚴重牽涉的話，“我們很可能在你們登陸法國之前就讓俄國退出戰爭了。”
太平洋戰場上的情況
在盟軍的聯合轟炸戰役中，遭到反對最多的一次是1945年2月英軍的“蘭開斯特”轟炸機和美軍的B-17轟炸機空襲德累斯頓。德累斯頓大轟炸引發的人們的強烈抗議精神在多年以後仍繼續存在。
德累斯頓是位於易北河畔的一座古老而優美的德國城市，擁有悠久的歷史和魅力，但它也是德軍可以用來加強東線戰場並抵抗指向柏林的蘇軍新攻勢的主要交通樞紐。英國情報部門警告說，德軍有可能將把位於法國、義大利和其他地區的42個師重新部署到東線。為此，俄國人要求盟軍轟炸德累斯頓市內的關鍵交通樞紐。
“兩波英國皇家空軍的燃燒彈空襲和後續美國陸軍航空隊的空襲幾乎徹底摧毀了德累斯頓市”，瑞貝卡·格蘭特（Rebecca Grant）在提交給《空軍》雜誌的一份報告中這樣寫道，“大規模的燃燒彈空襲製造了一場火焰風暴，燒燬了沿途的一切。”
戰後，批評家大多將對德累斯頓的空襲稱為是一種“戰爭罪行”，而不認為德累斯頓是一個合法的軍事目標；而且他們認為，在戰爭進行到這麼晚的時候才空襲德累斯頓，以至於不可能再產生什麼效果了。
當美國最終將注意力轉向太平洋時，卻發現日本沒有那麼多大型軍事工業基地可供轟炸。因此，第20航空隊的B-29轟炸機在針對日本城市的區域轟炸中使用了燃燒彈。然而，美軍的B-29轟炸機執行的兩次決定性任務卻不是這樣：在這兩次任務中，透過使用原子彈而最終迫使日本投降，這兩次任務都是典型的晝間高空精確轟炸空襲。
1945年8月5日，“伊諾拉·蓋伊”號B-29轟炸機上的投彈手托馬斯·費雷比（Thomas Ferebee）少校利用與霍尼韋爾C-1型自動駕駛儀相交聯的“諾頓”轟炸瞄準具，找到了位於廣島市一座“T”形的橋——相生橋上的瞄準點。在30700英尺（約9357米）的高度，他從距離10英里（約16千米）開外就獲得了目標，原子彈在距離瞄準點相生橋800英尺（約244米）處引爆。8月9日，“伯克之車”號B-29轟炸機上的投彈手克米特·比漢（Kermit K. Beahan）上尉又在31000英尺（約9449米）的高度向長崎投下了一枚原子彈，這枚原子彈命中了偏離瞄準點1500英尺（約457米）的地方。
圖17. CG作品：投擲原子彈的B-29“超級空中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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